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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鳝(tuo)还是李鳝(shan)?李鳝:为官已老 读画可人


在扬州八怪中,李鳝的“怪”应该是从名字开始的。鳝字本是个多音字,既可读tuo,也可读shan。读前者,义为猪婆龙,传说中的神兽,总归属于龙的一种,可见家人对李鳝是寄托莫大希望的。读后音,那可是天壤之别了,刚刚在天上,这下子就到了地里了。

也许因为这个鳝字,令李鳝的一生充满尴尬,有人喊他李鳝(tuo),有人喊他李鳝(shan)。年轻的李鳝意气风发,二十六岁中举人,就成了京漂一族。在帝王之都游吟作画,称老乡,拉关系,拜长辈,盼提拔。这个阶段的李鳝,作画只是破门入仕的一种手段而已。此等情形,今天依然不少,本无可非议。只是文人身上的媚骨往往发育不良,钙质含量多一些,腰弯不下来,或者容易骨折。

李鳝在向康熙献画以后,果然等来机会。二十九岁那年,康熙允许他在“南书房行走”,并由蒋南沙教习,这一教一习就是五年。要知道南书房是何等地方,从那里混出来的人,哪个不是炙手可热啊。这种殊荣也恰恰是李鳝族人所企盼的“以画求贵”的开始,整个家庭都将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李鳝身上。可是李鳝不“争气”,一直没有很好的进入主流状态。不是他不愿意,而是他的性格与主流格格不入,正好印证了“性格即是命运”的那句老话。他不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,还遭到许多人的非议和排斥,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京城,归乞故里。回来多少让人失望,可也不能空手白乞呀?干什么呢?买画为生。因为卖画,所以画画;因为画画,所以结交甚广,生活放荡,艺名也由此远播。郑板桥说他中年时期“声色荒**二十年,丹青纵横三千里”,还是比较恰如其分的。所谓的“三千里”,是指李鳝几度京漂,几度游画于山东、江浙、河北等地;至于“声色荒**”那可是他自己说的:锦衣江上寻歌妓。

李鳝虽然人在江湖,但庙堂之心一直不老。四十五岁以后,他终于再度逮着机会,回到宫廷,欣喜若狂,这已经是雍正年间了。换了皇帝,并不表明宫廷画风会因之改变。在江湖上行走惯了,绘画的风格已然定形,要让宫廷随你那是不可能的。江湖当在庙堂之远处安生,永远不可能合流。所以李鳝没有呆多久,再次从京城漂出,流落江湖。不能堪称“猪婆龙”,也只好做“鳝鱼”,随处打孔,随处安生了。

按理说,几度京漂皆失望,应该是望峰息心了,但中国文人,永远都在攀登庙堂之高,把长长的背影留给后人与历史,真正归隐的文人几乎没有。昨如此,今如是。

李鳝五十二岁终于得一官职:山东临淄县令。行前自拟一联:为官已老,读画可人。并题曰:“乾隆二年上巳日寓扬州会馆,糊窗扫扫尘后偶书对句。复堂懊道鳝。”后均说此联笔势张扬,苍老劲拔,力透纸背,一派万象之气。为何此时此地,发此一番感慨呢?

仔细玩味此联,揣摸李鳝心态,却也不乏灰色。他的心里或者潜意识,非常“后悔”这个县令来得太晚。尽管如此,他还是相当高兴的。有了固定的收入,他也不需要卖画了。画画,只是玩玩而已——画尽燕支为吏去,不携颜色到青州。听听,多么老来自得呀!

李鳝最终罢官,应了我常说的那句话:文人就是文人,做官不成!虽然人家说他“为政清简,士民怀之,忤大吏罢归”,但我还是认为,真正的文人在中国是不能为官的,也是无法为官的。如果李鳝不是真正的文人,他一定会把官做得风生水起,行云流水。问题是,他把官做好了,中国历史上的“扬州八怪”不就少了一怪吗?两相取其重,我愿他做官不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