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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玉的文学造诣:师从屈原深受道家学说的影响


在艺术上,宋玉深受道家文学的影响。他许多辞赋从遣词造句到谋篇布局、从立意构思到运用寓言都深受《老子》《庄子》《列子》的濡染,特别是“恢诡谲怪”的庄子散文对宋玉影响更大。

道家对宋玉的影响

道家学派的开山祖师是老子。宋玉的辞赋创作受了老子《道德经》(即《老子》)的沾溉。宋玉描写男女性爱,即明显受了老子的影响。道家文学在语言运用上冲破了这一禁区,常用富有性感的语言阐述和表现玄理。《老子》赞扬婴儿,‘未知牝牡之合而全(按:一作胶,指小孩生殖器)作’(第55章),把婴儿的这种本能看作是天性精纯的表现。他在强调以静为本时还说过:‘牝常以静胜牡,以静为下。’(第61章)这是用雌雄交配的例子说明以静胜动、以柔克刚。类似语言对于言必称礼书礼义的邹鲁之士、播绅先生来说,是绝不肯启齿的。”①宋玉正是继承了老子大胆地进行描写的传统,在《招魂》《高唐赋》《神女赋》《登徒子好色赋》《讽赋》等作品中真实自然地表现了男女。宋玉辞赋中有些句式,明显脱胎于《道德经》。游国恩先生说:“今按《道德经》中,大半是韵文,极似一种散文诗歌。而其中又有特别的两章,例如第十五章云: ‘豫兮若冬涉川,犹兮若畏四邻,俨兮其若容,涣兮若冰之将释,.敦兮其若朴,旷兮其若谷,混兮其若浊。’又第二十一章云:‘孔德之容,惟道是从。道之为物,惟恍惟惚。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②。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,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。’这些句子不但有韵,而且很像楚辞的先驱;因为它们很有‘骚体’的风味。……所以我们可以说老子是南方学术的鼻祖,同时又是楚辞的祢祖。③游先生指出《道德经》具有楚骚风味,自是不刊之论。不过,值得注意的是,游先生所举《道德经》第十五章那样的句式,在宋玉作品中却有,而且模仿的非常像。如宋玉《九辩》开头在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”之后,即用了一组与《道德经》相同的带“兮”字的比喻句来描写苍凉的秋景:“萧瑟兮,草木摇落而变衰。慷栗兮,若在远行,登山I陆水兮,送将归。次寥兮,天高而气清。寂寥兮,收潦而水清。……”宋玉在赋作中描写人物形象也常用此类句式。如《高唐赋》描写神女的形象:“其始出也,时兮若松树;其少进也,哲兮若姣姬。……忽兮改容,偈兮若驾驷马,建羽旗。湫兮如风,凄兮如雨。”《神女赋》中也是如此:“晔兮如华,温乎如莹”;“忽兮改容,婉若游龙乘云翔”,等等[1]①。

道家学派的经典《庄子》和《列子》对宋玉的影响就大了,尤其是《庄子》。

宋玉辞赋描写刻划人物有的明显受了《庄子》和《列子》的影响。例如,宋玉《钓赋》、描写的玄渊善钓:“夫玄渊钓也,以三寻之竿,八丝之纶,饵若蛆蚓,钩如细针,以出三尺之鱼于数仞之水中,岂可谓无术乎?夫玄渊,芳水饵,挂缴钩,其意不可得,退而牵行,下触清泥,上则波扬。玄渊因水势而施之,颉之颃之,委纵收敛,与鱼沉浮。及其解弛,因而获之。”很容易使人想起《列子·汤问》描写的詹何善钓:“詹何以独茧丝为纶,芒针为钩,荆条为竿,剖粒为饵,引盈车之鱼于百仞之渊,汩流之中,纶不绝,钩不伸,竿不挠。”两者的相似,是显而易见的。《列子》过去被定为伪作。现有可靠的材料证明,并非如此,大概是战国中期偏晚的著作②。如此,则宋玉《钓赋》受了《列子》的启发与影响,可以断定。另外,宋玉《钓赋》描写的玄渊善钓,还会使人想起《庄子.外物》中描写的任公子之钓:“任公子为大钩巨缁,五十牿以为饵,蹲乎会稽,投竿东海,旦旦而钓,期年不得鱼。已而大鱼食之,牵巨钩,铭没而下骛,扬而奋髫,白波若山,海水震荡,声侔鬼神,惮赫千里。任公子得若鱼,离而腊之,自制河以东,苍梧以北,莫不厌若鱼者。已而后世辁才讽说之徒,皆惊而相告也。”任公子毫不着意,反而钓得大鱼,这和玄渊“因水势而施之,颉之颃之,委纵收敛,与鱼沉浮。及其解弛,因而获之”的神乎其神的钓鱼技艺多么相似啊!宋玉辞赋的谋篇布局有的也明显受了《庄子》和《列子》的影响。清浦铣《复小斋赋话》卷下云:“宋玉《钓赋》,可为讽谏法,当与庄子《说剑》篇参看。”宋玉《钓赋》将钓分为“玄妣钓”、“尧舜禹汤之钓”、“大王之钓”三种。《庄子·说剑篇》尝云剑有三,有“庶民之剑”,有“诸侯之剑”,有“大王之剑”。因此,宋玉赋这种写法实乃《庄子·说剑篇》的翻版。请看《庄子·说剑篇》的有关描写:文字略考古发现的宋玉《御赋》亦云“御有三”,有“钳且、大丙之御”、“王良、造父之御”、“今人之御”,将御照样分为三种。《钓赋》、《御赋》与《说剑》在结构层次、谋篇布局上的相似,表明道家文学对宋玉的滋润是很深的。楚文化专家张正明先生甚至认为《说剑》实际上是一篇散体赋,其作者或许就是宋玉[2]①。这也是富于启发性的观点,因为《庄子·说剑》与宋玉赋在艺术风格上的确非常相似。我们再看宋玉的《风赋》:文字略。元代郭翼《雪履斋笔记》云:“古来绘风手,莫如宋玉雌雄之论。”宋玉《风赋》确是一篇描写风的名赋,而在宋玉之前,庄子也对风有过精彩的描绘。这就是《庄子·齐物论》中所写的著名的“天籁”和“地籁”:文字略从骨子里看,宋玉《风赋》将风分为“雄风”与“雌风”,实脱胎于《庄子·齐物论》将风分为“天籁”和“地籁”。但庄子所描写的“天籁”与“地籁”与宋玉所描写的“雄风”与“雌风”,在艺术上却各有千秋。这主要是因为宋玉借鉴了庄子的写法,又注意了翻新出奇。另外,清代南宫邢氏珍藏本《宋玉集》卷下“对问类”有宋玉《对或人问》一篇,内容文字略。据此书书末所附《采辑古书考》云,此文系录自“刘向《新序》卷五”,今传本西汉刘向所著《新序·杂事第五》正好有此段文字。这是一篇记录宋玉轶事的作品,严格说来,不能算是宋玉的作品。不过,从《文选》卷四五所载宋玉《对楚王问》,其类似文字亦见于刘向《新序·杂事第一》来看,又未尝不可以作宋玉作品看待,至少其中宋玉所说的话是可以当宋玉作品看待的。文章通过玄媛处“桂林之中”和处“枳棘之中”两种绝然不同处境的对比描写,表现了自己“处势不便”、怀才不遇的牢骚与愤懑。文章构思明显脱胎于《庄子·山木》中的庄子对魏王问:文字略。将宋玉的对或人问和庄子的对魏王问一对照,布局谋篇、遣词造句都非常相似,不过宋玉立意要含蓄些。宋玉有的作品甚至从立意谋篇到寓言故事都脱胎于《庄子》。例如《对楚王问》。楚襄王问宋玉说:“先生其有遗行与?何士民众庶不誉之甚也?”宋玉回答说:“唯,然,有之。愿大王宽其罪,使得毕其辞。”他先说了在楚国首都郢都一次音乐演出的情况:客有歌于郢中者,其始曰《下里》《巴人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;其为《阳阿》《薤露》,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;其为《阳春》《白雪》,国中属而和者,不过数十人;引商刻羽,杂以流徵,国中属而和者,不过数人而已。是其曲弥高,其和弥寡。这里将欣赏音乐的人分为几个层次,似乎是《老子》第四十一章:上士闻道,勤而行之;中士闻道,若存若亡;下士闻道,大笑之,不笑,不足以为道。故建言有之:明道若昧……太白若辱,广德若不足……的形象表现。张松辉博士认为宋玉“客有歌于郢中者”云云这则故事,其思想内容脱胎于《庄子·天地》所云:“大声不入于里耳,《折扬》《皇苓》,则嗑然而笑。是故高言不止于众人之心,至言不出,俗言胜也。”宋玉不过给予了润色加工而已[3-4]①。而接着的寓言故事:故鸟有凤而鱼有鲲。凤凰上击九千里,绝云霓,负苍天,翱翔乎杳冥之上。夫蕃篱之鹦,岂能与之料天地之高哉?鲲鱼朝发昆仑之墟,暴髫于碣石,暮宿于孟诸。夫尺泽之鲵,岂能与之量江海之大哉!分明是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的鲲鹏与斥鹩寓言故事的改写。但庄子运用这个寓言是说明大到鲲鹏,小到斥鹚,都是“有待”的,都并不逍遥,只有“乘天地之正,而御六气之辩,以游无穷者”,才是“无待”的,才是逍遥的。所以他说:“至人无己,神人无功,圣人无名。”而宋玉在《对楚王问》中引用这个寓言,则是说自己是鱼中的鲲,鸟中的鹏,世俗之民则是蕃篱之鹦、尺泽之鲵,自己和世俗之民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,因而不可能被世俗之民理解。战国时代流行一种语言,即“大言”与“小言”。《庄子》和《列子》中即颇多“大言”与“小言”。宋玉也创作了《大言赋》与《小言赋》,描写了楚襄王令景差、唐勒、宋玉比说“大言”与“小言”的情况,其中所言许多即化用《老子》《庄子》与《列子》中的语句。如《小言赋》中,唐勒所言:“析飞糠以为舆,剖秕糟以为舟,泛然投乎杯水中,淡若巨海之洪流”,即脱胎于《庄子·逍遥游》:“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。”宋玉所言:无内之中,微物潜生。比之无象,言之无名。蒙蒙灭景,昧昧遗形。超于大虚之域,出于未兆之庭。纤于毳末之微蔑,陋于茸毛之方生。视之则眇眇,望之则冥冥。离朱为之叹闷,神明不能察其情琶二子之言,磊磊皆不小,何如此之为精?这样充满东方神秘主义的精彩描写,亦是道家的笔调。犹《列子》所言:“江浦之间生麽虫,……离朱子羽方拭皆扬眉而望之,勿见其形。”亦犹《老子》第十四章所言:“视之不见,名日夷;听之不闻,名日希;搏之不得,名日微,此三者不可致诘……绳绳不可名,复归于无物,是谓无状之状、无物之象。”和第二十一章所言:“道之为物,惟倪惟惚,倪兮惚兮,其中有物;惚兮倪兮,其中有象;窈兮冥兮,其中有精。”以及第四十三章所言:“无有入无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