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书法的朋友,一定知道唐朝有两位大书法家:柳公权、颜真卿。一直到现在,他们的字帖还是学书法的人视为必“临”的范本。
颜真卿不但字写得好,也是个忠义之士,他和他的堂兄颜杲卿,都是殉国而死的“烈士”。颜真卿的父亲死的很早,是母亲守节抚孤养育他。
他在唐玄宗时期考上了进士,从“基层”做起,后来被派为御史,巡查地方。他巡查到了“五原”,地方的老百姓申诉:五原久旱不雨,民不聊生。他暗中调查的结果,发现这地方曾发生过严重的冤案。而自从冤案发生,天就没有再下过雨。他调出案卷来详细推敲,果然疑点甚多。马上重新调查审理,终于审明了真象,还受冤者清白。说也奇怪,就在他宣判的时候,天上乌云四合,大雨倾盆而下,解决了五原的旱象。百姓们在雨中雀跃欢呼:说:“这是御史雨呀!”
他一路访查民隐,得到百姓的爱戴,对不法的官吏却是绝不容情的。朔方令郑延,母死三十年不葬。中国人讲究的是“入土为安”,除非贫穷得没有办法;有些孝子(女)还会“卖身葬父(母)”呢。身为官员,有什么理由母死三十年还不下葬?此人之不孝,可想而知!颜真卿听说此事,不由大怒。当即上奏给朝廷,让朝廷下旨,公开谴责。让这个不孝子一辈子都让天下人不齿,作为天下为人子者的戒鉴。
他立朝刚正,让权相杨国忠很头痛,就外放他到河北去当平原太守。那时候,安禄山正当“红”,深受皇帝的宠信。颜真卿却从一些小事情上,看出了安禄山存有谋逆之心。但,事情没有发生之前,就算他提出来,谁会相信呢?他也只能暗中防范。又怕安禄山疑心,就假借久雨不止,损坏了房舍、沟渠,农作物歉收为名,大兴土木,并且储备粮食。表面上却完全不动声色,每天带着僚属宾客泛舟饮酒。让安禄山认为这个人不过是个只会吟诗作乐的书生,而没有戒心。后来安禄山果真造反了!河朔二十四郡,在没有防备之下,不多几天,就几乎被安禄山席卷,全部失陷了。只有平原,因为颜真卿早已筑好了又高又厚的城墙,储存了足够的存粮,成为河朔地区最后的唐室堡垒。唐玄宗听说河朔失陷的消息,难过的说:“河北有二十四个郡,就没有一个忠臣吗?”正当此时,颜真卿派出的使者到了,报告平原无恙。唐玄宗大喜,叹道:“我不知道这个颜真卿是何许人,却做出了这样了不起的事!”
安禄山为了收买人心,曾经保举颜真卿的堂哥颜杲卿为常山太守。颜杲卿的做法与颜真卿不同,他表面上假意顺服安禄山,暗中却与颜真卿联络,利用“安禄山人马”的身份掩护,在敌后“抗战”。设计了好几个安禄山的心腹部将和义子,派儿子颜泉明将人头传送到京师报捷。走到太原,太原尹王承业想冒功,设辞教颜泉明先回常山,却派出刺客跟在后面,准备暗颜泉明。没想到,公道自在人心,刺客知情后,心中不平,把颜泉明放了。后来这事被揭发,颜杲卿才受到皇帝的奖赏。安禄山知道颜杲卿“背叛”他的事,为之大怒。派史思明围攻常山,颜杲卿死守了六天,城陷,被俘。安禄山见到他大骂:“我保举你当太守,你为什么还背叛我?”颜杲卿骂道:“你说我受过你的恩惠,不该背叛你。你呢?你原本不过是营州的一个牧羊的胡奴,受到天子的恩遇,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,天子对你的恩遇又如何?你却心存不轨,起兵谋夺他的江山!天子难道曾对不起你吗?我家世代为唐室的忠臣,我恨不得能了你,以酬天子,以谢天下!岂会跟你这叛徒同流合污,随你造反?”
安禄山大怒。把他绑在天津桥柱上,割他的肉吃。他还是骂不绝口。安禄山恨极了,把他的舌头割掉,忿忿地指着他说:“看你还骂不骂?”颜杲卿没有了舌头,口中含含混混,但看他双目怒视,须发皆张的表情,也知道他还在骂,一直骂到失血过多而死。后世文天祥〈正气歌〉里所说的“颜常山舌”指的就是这一段故事。
“安史之乱”平定,到唐德宗时,颜真卿以老臣为太子太师。他虽年老,还是和年轻时一样,刚正立朝,每位当权者所不容。那时,各地“节度使”都成了割据一方的“军阀”,朝廷已无法节制。李希烈造反,攻陷了汝州。当时的宰相卢杞想陷害颜真卿,就说:“颜真卿是元老大臣,德高望重。只要派他出马去宣谕,李希烈一定不战而降。”当时朝中大臣都知道这是“借人”之计;颜真卿若去,一定凶多吉少,极力阻止。可是皇帝昏庸,听信了卢杞的话,还是派颜真卿去宣谕了。他到了李希烈的军中,宣谕了朝廷诏旨。李希烈想给他下马威,让他的上千的养子和部将们拿着剑,包围在颜真卿四周谩骂,威胁他。颜真卿在光剑影中,根本视如不见,不为所动。李希烈见自己的计谋无法得逞,只好挥退了属下,把他安置在馆驿中。
李希烈知道朝廷只听说他造反,颜真卿此来,是为了探看真象。就逼着颜真卿上书,报告朝廷,说他没有造反,好让朝廷不防备。颜真卿严辞拒绝。李希烈设下宴席,安排倡优表演,在歌舞中谩骂朝廷。颜真卿怒斥:“你是大唐的臣子,这是臣子的作为吗?”立时拂袖而去,当场让李希烈下不了台。李希烈一再派属下利诱劝说:“我们都对太师的德操久仰了!李公想要自立,刚好您就来了,岂不是天意?李公若当了皇帝,您还不就是第一优先的宰相人选吗?”颜真卿大怒,斥责道:“你们听说过颜常山吗?他就是我的兄长。安禄山造反的时候,他首先起义,后来被掳,骂贼不绝口而死!现在天下的大唐子民,谁不敬服?我今年八十岁了,而且身为大唐的太师,只知道守我的臣节;了不起也不过是一死,岂肯受你们胁迫!”后李希烈准备在大梁即位称帝,派人问颜真卿登基的仪式。颜真卿说:“老夫年纪太大了,虽然曾掌国礼,现在记得的只有臣子朝见皇帝之礼!”李希烈很生气,命人在他住的院子里烧起一堆火,对他说:“你不肯屈服,就烧死你!”颜真卿站起身来,就向着火堆冲去,反而吓得他们连忙拉住他。李希烈一直希望颜真卿能屈服,好利用他的名声号召天下。颜真卿却意志坚定,绝不让步。李希烈知道没有希望了,就派出太监去害他。太监来到他的住所,假称:“圣旨下!”颜真卿下拜。太监宣旨:“颜真卿赐死!”颜真卿庄容道:“老臣无状,罪当死。请问使者,是什么时候从长安来的?陛下安否?”太监说:“什么长安?我们是从大梁来的!”颜真卿立刻站起身来,骂道:“那是逆贼!说什么圣旨?”李希烈派来的人,见他抵死不屈,就缢了他。
颜氏兄弟,都壮烈的为国捐躯了,却留下了千秋万世的美名,为后世人所敬仰。